锦锦有条鱼

圈地自萌/左右不拆不逆/不是受抚慰痛恨拉瓜/其他CP相关ky一个字就拉黑

自画像

2020年全国卷III真题呈现  

“如何为自己画好像”



如何为自己画好像?

马优百思不得其解。

马优是马优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,之所以叫马优,是因为他画工极佳,妙笔生花,他认为自己比传说中的神笔马良还更胜一筹。

而且马良主要靠神仙的笔,他则完全靠画工和意念。只要他足够诚心,足够专注,他所落笔的画中物就会变成现实。

这是多么了不得的技能啊!他修炼得够持久,整整大半辈子;也够艰苦,因长时间画画,只靠卖画为生又默默无名卖不出好价,一贫如洗。但好在终于得以获得此神技。

有人无意目睹他的神技后,一传十十传百,慢慢也有源源不绝的人来拜访他,有的重金求画,有的求问是否有其他可修炼的仙法,有的想拜师学画。

马优摸了摸下巴的胡茬,与世无争,高深莫测道:“我无需金银财物,一生只想钻研画功。可以指点你们,但师傅领进门,修行靠个人。”

于是大家纷纷赞扬起他乃当代画仙,不沾铜臭,道德高尚。

他很喜欢这些评价,并觉得很贴切,世人多半都要名要利,没有自己的赤子之心,怎么能修炼出这门手艺呢?他就算提点,又能提点出什么?

但这门手艺实在很难得,他不禁思考要如何传承。

最终他想出办法:他耗尽所有功力和信念,为自己作画一幅,当他画得足够真、足够诚恳,他将复刻出一个新的、完美的、年轻的自己。

他为这个荒诞又伟大的念头兴奋起来,倘若做成,这将是何等大事,他的手艺得以传承、思想得以衍生、就连相貌身体也可以延续……这是另一种永生。

他决意从此刻开始的后半生都致力于钻研这回事,这要钻研的门道可多了:他的外貌、要注入的感情、所拥有的品质……

但幸好他现下不算年纪太大,有的是时间逐一思考。

在此期间,他也孜孜不倦、继续研习画画,但要画人类这种高等生物,是否要更名贵更高级的工具才能胜任?

他又确实没钱,如果他想,画钱这么精细复杂的东西也能栩栩如生,但画钱岂不是不义之财?他品德高尚,自是不会做。

他因而打开自己满满当当的邮箱——里面有数不尽的重金求画,混杂在更数不尽的其他信息里。

他在满满的信息里筛选。

“求叔叔画盆花儿给我,我不小心碰坏舅舅精心种植的兰花,他很伤心,我攒了很多零花钱可以给你……”笑话,一盆花而已,求他这么高难度的画的钱,什么样的花买不到呢?他怎会轻易画一些凡物?

“大师,真的画什么出现什么?是什么魔术吗?当着我的面画两个圈儿,就能出来一副手铐吗?真这么神……”竟把自己当笑话?可恶,这等精力、才华,会给你拿去当马戏吗?艺术家怎能轻易在意这些风言风语?

“先生,我女友为我挡车死于非命,我好想她,可否画一个她给我以解相思……”画人这高难度的精细活,小鱼小虾还是不要随便画,何况多出一个人来,无端端很多麻烦,这是对对方负责!画自己还在三思呢!

马优皱着眉精挑细选,终于找到有一个符合他身份的:房地产老板王总的祖传古董花瓶砸得稀碎了,是当初他爷爷留下来的宝物,王总和爷爷感情很深,本想找人按图重新做一个,听他有如此神功,想请他出马画一个,如若成功,重金酬谢。

马优心想,这都是小意思,自己磨练神技的时候,再细致的小物件都画过,哪样不是栩栩如生?

重点是古董花瓶,如此精美的艺术品,值得自己一画啊。

于是他画画的高贵手指飞快击打键盘,表示同意,第二天一早就有豪车在他破小区门口接他去洽谈。

接见马优的是王总秘书,马优觉得这人对自己这位艺术神仙不是很重视,有些不悦,但秘书神神秘秘道:“王总说,如若事成,给你这个数。”

要成大事要静心诚心,马优吸口气,这一万块能买不少画具呢,他暂时同意,于是拿到了先前拍摄的古董花瓶四面八方的照片和详细要求。

秘书又道:“先给你百分之二十作为定金吧,请马先生务必加急处理此事,如果不成,我们得找顶尖的修复家,或者陶艺家来做。”

“定金……钱,钱不是问题,主要是这个花瓶,很艺术,很有绘画价值,很……”忽然有短信提示音。

他打开一看,是两万到账。

啊!原来全款不是一万,是十万!马优惊得差点握不住手机,深呼吸一口,尽可能平静和充满高深不在乎地道:“多谢信任,必将全力以赴。”

马优兴冲冲回家,开始创作。

他闭上眼,尽可能在脑内复现这个花瓶的全貌、质地,一会儿跳起来摸摸自己家的玻璃杯,花瓶会是这个质感吗?不,似乎不太像。他又摸摸碗,陶瓷的质感会都差不多吗?

他举着笔,一会儿沉思,一会儿激动,时不时画两笔,好不容易画出个大概,又觉得不满意。

最后马优又跑去博物馆,仔细端详了十几个古董花瓶,终于灵光乍现,即刻跑回家进行他的大作。

他不眠不休画了一天一夜,古色古香美轮美奂的古董花瓶终于跃然纸上,他小心翼翼取下,心血注入得很是妥当,前后内外上下,都是他心中所想,也都是照片所呈现的。

马优很满意,一时兴起,又想起博物馆看见的那些精心定制的摆架,保险玻璃柜,又即刻大笔一挥,画了一套足以呈现和防护古董花瓶的器具。

王总派人拿完货观赏后非常满意,回复道:“大师连细节都画得如此精妙,还给了如此精致的摆架,真是一丝不苟、行事严谨。”

马优听着电话里这位有钱人激昂的赞美,亦觉得对方对自己的欣赏是一种极大安慰,加上尾款也给的非常及时到位,于是在王总邀约宴请吃饭时,马优答应了。

同时他也打开画布,在已经勾好大致的自画像上进行增添,自我认知是不够的,确实需要旁人的评价,现在已有旁人给出一丝不苟、行事严谨的形容,可以即刻融入画中表现。

两天后他又被豪车接到富丽堂皇的酒店包厢,除了王总还有其他几位器宇轩昂、气派阔绰的老板,有些还带着风姿绰约、穿金戴银的女伴。

大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阵,这个说起上个月看的艺术展,那个说起上礼拜拍得的珍品,马优只看过一些便宜门票的艺术展,拍卖会这些有钱人的玩意则从没去过。因而这是他从前触摸不到的世界,他听得聚精会神。

酒过三巡,饭桌上话锋一转,一位姓吴的老板道:“马老师,王总的花瓶我们都观赏过了,真是如假包换,先前哥几个吃饭,王总总为这个念想伤心。你真是神笔!”

马优摆手客气道:“能为王总排忧解难就好。”

“但是……”吴老板又道,“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啊,只是这落笔成物太过稀奇,如果不能亲眼目睹,总是很难信服。”

马优一皱眉,正想解释什么,有个从头到尾没拿正眼看过他的孙老板忽然道:“吹得吧!就你们当回事!我看这位老兄,是不是哪里找来的一样的瓶子才敢接招,还是去哪儿新做的?”

王总此时看似解围道:“这瓶子看着不是新的……”

“那就是找的一样的!”

一时半会大家都有些狐疑地看着他,王总也面露尴尬,马优在这么多人前失了面子,很是不悦:“孙老板!我这门手艺苦练多时,你不了解就不要随便造谣!”

孙老板笑到:“要证明还不简单吗?你当面画一个,我们都有头有脸,以后都是你的证明人。如果是假的……也好对大众有一个交代啊!哈哈!”

马优怒上心头,当即拍案道:“你要是现在找来画具,我立刻可以画!”

大家似乎就在等这句话,即刻清场,搬走酒桌,各种画具也马上拿来,老板们,司机们,秘书们,酒店的服务员吗,都围了进来,兴奋地看着马优。

事已至此,不能算自己要显摆技艺,这都是被逼的嘛。

马优仰头一想,道:“拍下来也好,直播也好,我为你们露这一手,希望你们日后为我保全名声!”

大家自是连连答应,这些有钱人就图个新鲜有趣,眼界开阔,一会儿工夫,专业拍摄设备也拿了过来。

“太精细的东西画太久了,怕你们等不及,我就画个刚才吃饭的碗吧!”马优怒气已过,还是要保持画仙形象,自信又随意地说道,一挽袖子,一副仙风道骨、气定神闲的样子。

众人无所谓他到底要画什么,只想看是否真能从画中拿出东西,纷纷应和可以。

于是马优在众目睽睽之下,行笔作画,只见他一脸从容,气定神闲,画笔舞动得行云流水。

纸上逐渐浮现出一只活灵活现的碗,见他真有些功夫,大家大气也不敢出,紧紧盯着他上下翻动的手,生怕错过一点。

终于,马优停下画笔,后退端详了一会儿,似乎觉得完美了。

他扭头看了眼众人,眼神沉着还有些不屑,大家一时半会儿被唬住,紧张地盯着他。

马优终于笑了笑,一闭眼一吸气,径直从画纸里取出了碗。

大家先是惊住,随后一片哗然,先前一万个不相信的孙老板冲上前来,接过碗,低声念道:“这是什么魔术?……这是什么巫术?”

“巫术?孙老板请不要说笑!”马优一脸正气盎然,“马某人苦行多年,学得是将精力注入画作,得以出现实物。今天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,只希望日后再无这样的事情发生。”

“哦!真是冒犯大师了,我们可以为您摆个画展,或者再给您上电视宣传下……”

“我除了画画别无其他本事,我的目的也不在这些,不用了。”马优又道,随后手一摆,弃下一桌画具,一屋人,扭头离去。

“马老师真是品格清高!”“有这奇异本领在身上,竟然也不沽名钓誉。”“能人,能人啊!”

马优听着这些评价,心里很是满足,回家又打开自画像,开始好好琢磨自己。

品格好,不要浮名,未来的从画中走下的年轻自己,必须要好好继续传承这些。

而当日的录像虽说马优表示无需宣传,还是被很多人上载网络,一时间马优成为大红人,媒体电视台找他的就有很多,还有很多搞科研的,搞艺术的。

这是别人的一厢情愿宣传,和自己主观意识无关,马优淡然接受了。

马优精挑细选一些权威的接受会谈,最后也无一不表达了“并不想大肆宣传,只挑选部分靠谱平台和研究人士进行交流沟通,希望能帮到大家。”

但尽管如此,他还是名声大作,走上上流社会,当年苦苦作画、半年一搬的廉租房变成了豪宅,蜷缩在卧室一隅的便宜颜料工具也变成顶级画具,在宽敞好施展,日常光线、照明工具都精心挑选的画室里排列整齐。

他因名声大噪,而被更多人知道,他时而也会接些精细的稿,在此期间,那位弄烂兰花的小朋友也又发过他几次信息,他实则不想为这不足挂齿的小事费心,开始还会点开看看这孩子又求了些什么,后来直接勾选已读。

他的朋友圈也丰富起来,他画古董花瓶的王总的各种富人朋友通通会隔三差五约他喝茶吃饭,各路的艺术家们也常常邀他看展欣赏名作。

这天他又赴约一场宴席,谁知到包厢一看,熟识的老板都不在,一屋子凶神恶煞的黑衣人。

马优暗道不好,正要扭头走,身后的门就被“嘭”关上,一位男人指了指包厢上座:“山哥有请。”

马优自知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威胁自己,硬着头皮上前,小心翼翼道:“您……有何贵干?”

山哥叼着烟,掂了掂脖子上的金链子,瞥他一眼道:“马大师,你身上的功夫我可有听说过,传闻你连古董花瓶也能十成十再造一个出来,不知我这个忙你能不能帮上?”

马优很是不悦,心想要找个什么借口回绝,却还是赔小心道:“山哥说笑了,鄙人就是个画画的,年纪也大了,哪能帮得上您什么大忙……”

一柄匕首直接戳穿他面前案板,打断他的说辞,山哥漫不经心道:“你先听听要求嘛,画画的什么都画不来,还要手干什么呢?”

马优顿时禁声,忙不迭点头,一旁就有人送上一叠资料。

马优一看,这要求很是过分:原来山哥爱上一位女人,女人不从又害怕,竟然举家偷偷逃到国外,杳无音信。

这山哥还算个情种,非她不娶,找不到女人,请马优……画一个。

马优一身冷汗,生怕下一秒这匕首就插到自己手上,这手还没给自己画好继承人呢!

他只能硬着头皮看着资料照片,山哥见他还算认真仔细,又给了个甜头:“马大师,我是怕你狮子大开口,但该有的报酬还是会给,人总比古董花瓶贵,我给你十个古董花瓶的价。另外欠你个人情,以后有我在一天,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敢对你这样,相当于给你手上了保险啊。”

马优早给手上过保险,现也不缺十个古董花瓶的钱,全因最后一句话,他忽然有些感触。

对啊,凭这一身本事,自己也算过上上等人生活,认识些富贵老板,高雅人士。

但他全靠这画技傍身,有的人认为一些东西有钱也买不到,请他画了,得到了就算了却心愿。有的人看个稀奇,看够了也就算完事。

他自视清高,对所有朋友都一视同仁,没什么特别好特别用得上的朋友。也不会有人把他当稀罕物护着。以后要是真有个一定要和自己过不去的人,还真需要山哥这种地头蛇出手。

马优如是一想,慎重起来,虽说画人难,但自己也在画自画像,不如也可先拿这个女人试试手?

于是他一斟酌,道:“我从未试过画人时运用神技来大变活人,您这个类型的活我是第一次接。这可能耗费我大量精气,但山哥算得上有情有义之人!钱不钱的无所谓,我愿意帮这个忙,只求个日后的庇护和平安。”

“好!”山哥一拍手,“马大师爽快人!”

只是画人困难,自己的自画像还在好好揣摩完整,短时间要画个其他人,更需要完整的人设,他又仔细询问了这个女人的特征,性格,喜好,拷贝了几段山哥不知哪里录来的女人的录像。

他一连小半个月都在整理这个女人在自己脑海中的形象,山哥也知人很复杂,极力配合他。

最后他又和山哥复述了好几遍这个女人的特点,确保万无一失后开始动笔。

这会是个完美的女人,山哥很盲目,心中仿佛没有爱人的缺陷,只有优点。

马优如是想着,却还是照着画,他也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因为不够乖、不爱山哥,才导致要由自己来画,他又注入了很多乖巧,很多女人对山哥的爱慕之情,他甚至想到万一山哥不要这个女人了,这个女人却因太爱山哥添乱给自己造成麻烦怎么办?他又注入很多顺从。

他画了三个多月,仔细对着笔记本完善着一切,最终确保万无一失后,深呼吸一口气,要做好从画中牵下这位美人的准备。

之前他画过的活物无非是一些权贵夫人丢失的爱犬,去世的感情深厚的猫,一想到要有活人从自己手下诞生,他也不由兴奋。

他自然希望万无一失,这样日后从画中诞生自己的时候也更有保障,他本也想画个其他活人尝试,只是多个人难免麻烦,此刻有山哥养这个女人,给这个女人身份,他也能好好练习一番,似乎不失为一种好事。

他颤颤巍巍从画布上引出这位自己亲笔所画的婀娜多姿、仪态万千的美人。

美人一下画布,清纯美丽的大眼睛就楚楚可怜的酝着一窝泪:“山哥呢?我怎么在这里?”

大功告成!马优一蹦三尺高,老骨头都差点闪了,即刻让山哥来接人。

山哥见到女人也喜不自胜,这位他心目中的女神,虽然不是真人,却比真人更有美艳灵动的气息,并且深深爱着自己,他心满意足牵着女人的手走了,尽管马优再三表示无需付钱——实则他上节目和给其他富人画画已赚不少,山哥还是给了他不止十个古董花瓶的钱。

并赞美道:“马大师有灵气啊!懂得让有情人终成眷属,且不要金钱回报,真是善良又真挚、神圣又崇高!”

赞美的话他听多了,但他每次都会记清楚,这事关他继承人的大事。

马优觉得画女人的过程里精气确实消耗不少,他年纪也开始大了,实在有些力不从心。

这自画像,同时也是他继承人的画作的完成,要提上日程。

这日他看着自己的自画像,画里还是自己二十多的模样,他年轻时虽称不上非常英俊,也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,多年来大家对自己的评价也在心中:当代画仙,不沾铜臭,道德高尚,一丝不苟、行事严谨、品格清高、不沽名钓誉、有情有义、善良真挚……最重要的,是有自己绝顶的妙笔生花的画工。

他白了大半头发,终于让画中的年轻人走了下来。

年轻人眼神清澈见底,又清冷疏离,走出画中什么也未问,竟颇有些失望地对马优皱了皱眉。

什么,你出生于我……为何竟看似对我不满?

马优有些愤怒,刚想说什么,又觉得哪里不太对,他总觉得自己二十多的时候并不是这样。

或许是他二十多的时候还在力排众议钻研修炼画技,从而未能好好上班赚钱,过于穷酸和狼狈,和这个孩子得体端庄的样子确实不一样。

但年轻人一出现就一步登天,有钱又有功夫在身,这是自己的功劳啊,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呢?

因而马优摸了摸已经长很长的胡子,道:“小马,你是我的传承,我年纪大了,以后就靠你跑业务了,要牢记我的优秀品格啊!”

年轻人一点头:“不负所托。”

随后他就发现,年轻人的不负所托似乎和他相斥甚远,马优因习惯性不删除邮件,年轻人翻找了十几年之前的邮件,首先做的一单,竟然就是去找现在应也长大成人的男孩去画兰花。

马优得知后很是震惊,责问道:“不是每个普通人都该拥有神技作品的,你去做这个是为什么?当你的作品大家都有,就不稀罕了。”

年轻人无视他略带责怪的语气,波澜不惊道:“他舅舅把他养大,兰花是舅舅亲儿子死之前种的。”

马优噎了噎,正想再说什么,年轻人抬眼看了看他,又道:“你传达我做人要有情有义。”

“对。”马优只得应下,又欲盖弥彰般解释道,“我当时……年纪就不轻了,没什么精力去看,加上也不知是这回事,就……”

“嗯。”年轻人似乎不在意他解释什么,一点头。

马优莫名觉得有些被轻视,有些压迫感。

但年轻人大抵听话,有时马优接了些画作要求,叫年轻人去画,年轻人也二话不说,不多问一句,沉默地画好。

只是他听要求的时候多半冷冰冰的。

自己真的是这样的吗?马优不禁陷入怀疑。

但这又是自己耗尽心血的“作品”,自己画了小半辈子去揣摩,综合了自我认知和他人意见,应该差不到哪里去。

没过几天,又有记者来到他家,马优正想为自己打出的招牌“爱徒”招呼几句,谦虚几句,记者已开口道:“感谢小马先生协助破案。”

什么?

马优这才知道,年轻人在过往邮件里翻出一条“当着我的面画两个圈儿,就能出来一副手铐吗?”的邮件,马优当时认为在耍弄自己,直接滑下去了。

年轻人却奇怪他为何不举例其他,说什么手铐,手铐不是什么常用品。

他去会了会这个人,获取对方信任假装做了段时间朋友,经过细致观察,试探,这人居然是个在逃多年的通缉犯!

马优没想到年轻人竟以这种方式引来第一次名声大噪。

他心里失落又难受,如果多年前自己注意这件事,是否早就可以把犯人捉拿归案?

可又未必,这是危险的事情,而且他一生画画,靠画画出名才是根本,不……他淡泊名利,根本不想出名……

他混乱地想着,无意和年轻人一对视,见他神情略带讥讽。

马优有些不悦:“怎么了,抓个犯人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,对我这个表情?我是你的恩师,更是你的父母!”

年轻人一点头:“对。所以我谨遵您的教诲,行事要严谨,要一丝不苟。”

“对……你做得对,师父当年年纪也不轻了,如果和你一样大,也有这个精力去看看……”

“且为了不沽名钓誉,我刚才推辞了那些记者,希望不要报道。”年轻人又道。

“什么?你难得有打名声的机会,怎么……”

年轻人脸上的讥讽深了。

马优被这个表情呛住,半晌才道:“以后接活,都问过我!”

年轻人照旧答应,于是再下一次,他问了:“有人让我去画人。”

“画人?我当初画了个女人,因此名气又上了一层楼,人人都称我画仙、马大神……画人可不简单,画人要好好揣摩这个人的各项标准,注入很多精气心血……”马优喋喋不休,见年轻人的表情纹丝不动,沉默地看着他。

马优很尴尬,生硬结束道:“画你也是这么困难的,所以你要好好替我传承啊!”

年轻人一点头,又道:“所以可以去吗?我会好好画的。我绝对保持道德高尚,不会被铜臭染污。”

马优本想问问细节,问问回报,听闻这话一愣,只好一点头:“去吧。”

年轻人去了两日便回来了。

“小马要画人了,这是大工程。”马优赶紧让他去画室,并保证绝不打扰。

年轻人微微一笑:“不用,我已经完成了。”

马优惊得睁大眼:“两天?……两天你连一个人是什么样,都不能摸清楚!你太不负责了,是哪里出问题?你为什么没有传承我寄托你的品质?这么点时间,只够画一幅普通画像。”

“我就是画了幅普通画像。”年轻人打断道,“那人的求助在你的邮箱里躺了十几年,女友为他挡车死于非命,他多年未走出来。目睹照片不能寄托哀思,我按照他的形容,揣摩他爱人如今样貌作画一幅给他。我传承你的画技,画得很好。那位先生觉得画中人似乎在宽慰他,劝解他,心情好了不少。我不会画出活人的,世界上无端端世界上多出一个人,等于擅自规划别人生命,太不负责了。”

“你在骂我?”马优不解加大怒,“我把你创造出来,你非但未能好好传达我的品质,如今却还骂我?”

年轻人面露同情:“你接下的第一笔生意,是为了金钱,因想打入上层社会,还画了画架讨好富人。说着不沽名钓誉,第二次画作展露给众人,却就是为了名誉。你也想过画别人不负责,却在逼迫恐吓下擅自决定一个女人的命运。马优,我传承了你的寄托,可你的寄托从来不是你的品质,你活在虚名里。

马优悲愤地一拍桌子:“你胡说!你不要故作清高!世人都赞我品格高尚,有情有义,都说……”

“你背诵得好熟悉,画得也尽善尽美,可并不是记得牢,就是你的品质。我不是你的自画像。你说对了,我唯一从你身上无意传承的,就是故作清高和自大。”年轻人嘲讽一笑。

马优一愣,冲进画室,拿出当初画年轻人的画像:“好,好,既然我多年就画了你这么个玩意,我不如一把火烧了,让你消失,这么多年来,熟人都看穿我,知道我的品行,你这个画中人,你懂什么?”

年轻人的神色很悲悯,他似乎不年轻,眼神仿佛多年看着他的长辈,失望于他,又可怜于他,还带有些不忍。

马优被盯得有些心虚,却还是不管不顾,一鼓作气,点燃了画纸。

年轻人长叹一口气:“我不是画中人,我是画中仙。你当年艰苦画画,抱有崇高理想,我才寄自己到你的精力上,想让你做一番事业。你烧了画中仙,从此我们了断前缘,你烧了自画像,也如同你的人格品质终究是一团灰烬。”

马优着急忙慌想灭火,还是来不及,画烧了干净,年轻人消失了,自己逗趣画的摆件花瓶也都消失了,他画出的一切实物都消失了。

他匆忙提起笔,想再画一幅自画像试试看还有没有神功,却连自己样子的大致也描摹不出来了。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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